在讀張以寧《梧州即景》之前,先了解作者其人。
張以寧(1301年~1370年),元明間福建古田人,字志道,號翠屏山人。元朝泰定以《春秋》舉進士,由黃巖判官進六合知縣,坐事免官,滯留江淮十年。后官至翰林侍讀學士。明師克元都,復授侍講學士。明朝洪武三年出使安南,死于返程途中。所著詩文有《翠屏稿》《淮南稿》《南歸紀行》等,共有400余篇詩文存世。
張以寧很有才華,但一生比較漂泊,流寓江淮,他因詩出名,因仕而貧。他在一篇文章中寫道:“予家以仕而貧。”也就是說,他家是因為當官而貧窮了。是否可信?據《明史·文苑傳》記載:“以寧為人潔清,不營財產,奉使往還,襆被外無他物。”《四庫全書》有關條文也記曰:以寧“清潔自守,所居瀟然,未嘗營財產”,“持節遐荒,行李蕭條”。歷代多少書香門第有人中舉后都會營建華屋以顯尊榮,而張以寧在古田舊城大溪頭老家,居所仍為祖上留下的老屋,與普通平民所居無異。雖如此,但他心中依然飽含儒家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。元朝一滅亡,他便歸順明朝,他之所以能得到朱元璋重用,關鍵原因就是他有志而清廉。朱元璋稱贊他“抱忠貞之氣,奮守節之剛……”
張以寧在仕明的短暫日子里,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,就是完成了奉旨出使安南這件事。
那是明朝洪武二年(1369)六月,張以寧受皇命為欽差大臣,攜典簿牛諒,前往交州封陳日煃為安南(今越南,時為中國藩屬)國王。時已年屆古稀的張以寧為能擔此大任效忠國家高興不已。當年六月二十九日,他們從南京起程,出發時作《南京早發》一詩抒發情懷。
此后一路行程,均有詩記之,或禮贊自然,或抒發豪情,或思友念親。如《蕪湖》《過采石》《舟中望廬山》《舟中望贛州》《晚到韶州》《發廣州》《封川縣次韻典簿牛士良》《梧州即景》《烏巖灘馬伏波祠》《龍州答迎接官何符》等。出使安南前后八個月,所作詩文甚豐。從這些詩題目看,我們可以知道其赴安南之行的路線:南京—蕪湖—九江—贛州—韶關—廣州—梧州—貴港—龍州。那么,張以寧到達梧州是什么時候呢?《封川縣次韻典簿牛士良》開頭二句說:“記取今年重九日,封川水驛掛帆過。”可知1369年的九月重陽日,他已到封開(今廣東封開),由于要趕路,途中不會停留太久,九月初十、十一日應該在梧州了,并且寫下了《梧州即景》:
蒼梧南去近天涯,
六士三陳昔此家。
水合牂江通漲海,
山來桂嶺接長沙。
祥光夜認司空劍,
爽氣秋迎博望槎。
擬欲朗吟亭上客,
春風歸看碧桃花。
(選自《梧州歷代詩詞選》)
全詩大意為,蒼梧再往南而去,就接近天涯了,昔日,“六士三陳”曾在此處落腳安家。這里,水路上可溯源貴州牂牁江,下可通茫茫大海,山勢自桂嶺蜿蜒而來,北與長沙相接。此時此刻,我希望像張華那樣,辨認祥光,找到趙佗埋于火山的寶劍,也希望在秋高氣爽的日子像博望侯張騫出使西域那樣,船抵交趾,受到他們的迎接。我想成為朗吟亭上的詩客,待明年,乘著溫暖的春風,歸來觀賞碧桃花盛開的景況。
作者對梧州的地理環境、人文歷史非常了解。第一句至第四句寫梧州的地理位置及環境、歷史人物,第五句至第八句抒寫自己的愿望,也表現了此行的信心。此詩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巧妙地用典,把“六士三陳”、趙佗埋寶劍于火山、晉張華辨認祥光尋劍、博望侯張騫出使西域凱旋、神仙吟詩于朗吟亭五個典故嵌入詩中,盡情抒發了渴望不辱使命、建功立業的豪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