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新華網昆明2月1日電(記者白靖利 楊紹功)新房更多,道路變寬,人們的腰包越來鼓。而與此同時,昔日親切的鄉音漸稀,曾經熟悉的故土劇變,幼時生活的村莊變得陌生。春節,千辛萬苦回家的人們有些無奈地發現,夢中的家鄉似乎漸行漸遠。
????在江蘇省委黨校教授、江蘇小康與現代化研究中心主任馮治看來,中國農村近年來的發展令人振奮,現代化進程更是歷史的必然,與此同時,我們應思考,如何讓這種轉變的速度放慢一些,讓過程變得更加溫和、穩妥。
????馮治說:“如果故鄉的天空不再湛藍,而是在煙花爆竹熏染中更加濃重的霧霾;如果農民只是帶回外出打工的錢,卻沒有享受城市居民的福利;如果城鎮化只是換來鄉音逝去、良田變工廠,那么,我們不是距離夢想更近了,而是更遠。”
????鄉音:“小廣西”家鄉話一句不懂,一口京片子被認定是北京人
????生活無疑變得越來越好,但也有了新的煩惱。今年55歲的梁國勝老家在廣西南部的農村,在20歲的時候他就離家當兵并最終在北京成家立業。從青絲滿頭到白發滿鬢,幾十年來老梁的變化很大,回到老家許多人已經不認識他了。但他仍然改不掉一口鄉音,就憑這一點,老家人覺得他沒有忘本。
????老梁是典型的“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音未改鬢毛衰”。由于求學、工作等原因,不少原本出身鄉土的農家子弟逐漸定居生活在城市,隨之而來的是從小就說的方言不再純正,再往后的一代,則索性變成了普通話。
????老梁的兒子小梁從小生長在北京,老家的桂南土話他一句都聽不懂,一口京片子讓村里的長輩認定他就是個北京人。只有每次在各種表格的籍貫一欄寫下“廣西”時,他才模模糊糊地認定自己的地域身份。
????這是“二代城市移民”的普遍遭遇。按照籍貫來說,1998年出生的白濤應該填湖南南部的一個小村落。但他從小就生長在城市,一年只能回老家一次。現在他只會說兩種話:普通話和所在城市的官方方言。
????白濤說,每次回老家最苦惱的就是聊天。盡管長輩們常遷就他,用蹩腳的普通話和他聊天,但隨著年齡的增長,白濤越來越被“每次看到大家聊得風生水起自己卻很難插上話”的情景困擾。
????“80后”的曹文鵬吃飯間用極具湖南特色的“普通話”哄孩子。“周圍的朋友都說普通話,我們老家話太別扭。”曹文鵬也覺得老家話好聽,但現在不得不面臨“以后孩子肯定不會說了”的現實。
????鄉音難以傳承有點令老梁惆悵,他正開始用土話書寫回憶錄,“這些內容家鄉人一看就都能懂,能記錄下我們真正的生活。”但同時,他感到無助,“下一代人或許都不知道父輩們是從哪里來的了。”
????鄉土:到處是酒店、網吧、KTV、洗浴城,但地下水已不再甘甜
????1月29日,記者由廣東坪石火車站轉車回家,大巴沿著107國道從坪石開往湖南郴州一六鎮。目力所及,盡管還能看到一些垃圾,但坑坑洼洼的國道已經大有改觀,不但安裝了道路隔離欄,高大的路燈桿也立起來了。以城鎮為核心,公路兩旁的許多荒山野地里也建起了座座嶄新的樓房。
????某壽險公司員工黎紅在西部一個貧困小鎮駐點開展業務。這個8萬人的小鎮90%以上人口都是農民。“兩三年前這里還是保險公司望而卻步的地方,現在這個局面正在悄然改變。”
????黎紅說他的客戶不僅有鄉鎮的企事業單位員工,還有普通的農民。因為擔心家里的老人和小孩無人照顧,有些外出打工的農民工會為孩子和老人購買保險。“盡管他們所挑選的保險套餐多數是費用最低的,但是可以看出這個小鎮在發生著城鎮化的變遷,希望在需要大量資金時壓力有所緩解。”黎紅說,投資的變遷折射出農村在快速向城市轉變。
????許多由外地回鄉過年的人說,家鄉變化越來越像城市。“鎮上新開了好多家酒店、網吧、KTV和洗浴城。”一位在東莞打工回鄉過年的村民告訴記者。有了這些消費娛樂場所,許多年輕人的夜生活變得豐富起來。不過,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抱怨:“這些孩子,回來就見不到人,都到外面瘋去了,連拜年都不想去。”
????借助于現代化交通、通訊工具,原本聯絡感情的拜年和走親訪友變得更加便捷,但也更加簡單了事。“摩托車和汽車開過來,屁股都沒坐熱,人就走掉了,連給他們車上掛條紅(湖南農村的習俗,開車過來拜年掛一條細紅布表示吉利)都來不及,不要講聊天了。”
????另一方面,記者在老家發現,由于上游造紙廠和牛皮廠的污染,村里地下水已經變得不再甘甜,許多家庭都開始喝桶裝水。這些水從附近一個風景區運來,價格為100元16桶。“房子是越來越漂亮,連水都不能喝了有什么用?”大爺繼續嘆息道。
????鄉愁:城鎮化“夾心層”最愁的是孩子的戶口和老人的養老
????38歲的楊峰,老家也在廣西南部農村,他已經在廣東做了近20年的機床工,但無法在當地落戶。為了讓兒子在城里上學接受更好的教育,楊峰在老家相鄰的市區買了一套房,然而,這樣選擇卻讓他糾結:老婆陪孩子讀書,一家人長期兩地分居。
????楊峰所在的工廠沒有為自己購買養老和醫療保險,這意味著他還得攢一筆錢以備養老和看病,但他每個月只有三千多的收入,目前勉強夠一家人生活。楊峰說自己的“鄉愁”主要是憂愁。
????“不但要擔心孩子,還有老人。”楊峰的宅基地和田地已經全部轉交給了弟弟,還支持弟弟在老家蓋起了房子。但楊峰作為長子,要承擔的責任一點都不能少,除了逢年過節回家看望父母,每月還要提供贍養費。
????楊峰說,像他們這類農村城市兩頭不沾的人,是城鎮化的“夾心層”和不良反應者,工資上漲、保險完備是他對于城鎮化的最大渴望。
????事實上,曹文鵬也面臨和楊峰一樣的問題。一方面養老和子女的教育問題壓力較大;另一方面,他自己的醫療養老問題還沒有解決。曹文鵬苦笑道:“我這算哪門子城里人?”他皺著眉頭說:“過完年,我得開始跑孩子的戶口問題了。”
????馮治認為,城鎮化必須以人為本,既要注重滿足人們對于鄉村的情感訴求,又要注重加快推進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,不能人為地制造“鄉愁”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