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《明史》中記載有這樣一位梧州籍官員,他才德兼備,敢于任事,為官清廉,剛正不阿,由于看不慣當時朝廷里宦官弄權當道,他多次上疏奏議貪官奸臣,最后更辭官回到家鄉梧州,開館教學。他就是吳廷舉。 
吳廷舉畫像。 (資料圖)
吳廷舉,字獻臣,號東湖,世稱東湖先生。他在梧州鳳凰山(南蛇嶺,即冰泉沖原衛校附近)出生,勤勉好學,16歲鄉試中舉,29歲會試中進士,歷任江西右參政、廣東布政使、云南兵備副使、工部及兵部右侍郎、右副都御史、南京工部尚書等職,退而致仕(指交還官職)后,回鄉結廬冰井寺。梧州民眾在他屋旁建筑一座書院,吳廷舉取名“東湖書院”,并開館教學、親任主講,讓貧窮子弟免費入學,“東湖先生”之名由此而來。 東湖書院是梧州最早開辦的書院之一,舊址位于漫泉亭東(原梧州市第二中學),而阜民路舊稱東學塘,原是一大池子的塘水,如今再漫步路上,不禁引人遙想當時的東湖書院是一處怎樣清幽別致、書香馥郁的所在。 剛正不阿 犯顏直諫 《明史》中記述有不少吳廷舉“烈性子”的故事。吳廷舉在成化二十三年考中進士后,任順德知縣,上司囑咐他修建大宦官先人的祠堂,他提出異議說不同意;市舶宦官徽購葛布,將兩批葛布給他,他卻拒絕道:“這不是我的財產。”吳廷舉如此“不識抬舉”,不僅引得宦官大怒,還惹來同僚的厭惡與誤解。 御史汪宗器說:“吳廷舉專門與上司對抗,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。”恰逢吳廷舉毀掉了不合禮法的二百五十所祠廟,將撤下的材料興建堤岸,修葺學校、書院,汪宗器便認為吳廷舉此舉有侵占盜竊的嫌疑,遂把他抓捕關進監獄。然而,連番審問也沒能找到可鉆的空子,汪宗器就因為羞愧而停止了追查。 任知縣十年后,吳廷舉遷任成都同知,受舉薦提升廣東僉事,征討平定南海、清遠盜匪有功,后歷任副史。眼看正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日子,吳廷舉卻揭發總鎮宦官潘忠二十條罪狀,潘忠反咬一口致使吳廷舉被捕,關入欽犯監獄,加之劉瑾假傳圣旨,讓吳廷舉被套上枷鎖,在吏部門前示眾用刑十多天,差一點就死了。彼時,吳廷舉的弟弟吳廷弼奮身睡在了械具之下,刑部主事宿進為此進呈文書,吳廷舉才得以寬釋、死里逃生。 不久,吳廷舉被流放雁門關,戍守邊關。 事后,吳廷舉又受到舉薦,提升江西右參政,數次在打擊賊寇中立功。不過,吳廷舉與副使李夢陽的關系不好,在奏告李夢陽侵犯他職權的同時趁機請求退休,可未等朝廷答復,吳廷舉竟“任性”地離開了。不過,朝廷看中吳廷舉的才華,對他定罪停發俸祿一年以后,又把他起用,任廣東右布政使等官職。吳廷舉不負所托,在平定賊寇、賑災饑荒、戳穿造反陰謀中頻頻立功。至明世宗登基,吳廷舉被召為工部右侍郎,并很快又改任兵部。 本以為在官海沉浮多年、大起大落以后,吳廷舉的棱角會被磨平,但事實證明,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。 吳廷舉稱,自己過去身居負責彈劾糾察之職的時候沒有及時進言,于是上疏奏議蔣冕等人,請求罷免他們。若干人獲罪、離去后,蔣冕以退為進,皇帝認為吳廷舉很不對,就把他調任南京工部,還下詔安慰了蔣冕。事后,蔣冕還堅決請求留任吳廷舉,皇帝對此并不聽從。
嘉靖元年,吳廷舉再次萌生退意,一方面自我彈劾,另一方面勸勉皇帝修養品德順應上天,湊請施行公布興辦革除的十二件事,還參奏織造中官張志聰的貪污惡行。到了嘉靖三年,吳廷舉的退意逾發強烈,在朝廷“大禮”之爭時,明知皇帝心中不滿意,還硬上奏疏,引來同僚紛紛彈劾于他,可皇帝卻對此不作答復,還讓吳廷舉改任南京工部尚書。對此,吳廷舉先是推辭不拜官,再稱病請求退休,皇帝不但安慰他,還挽留他。
然而,過了不久,吳廷舉又要辭職,這次還引用了白居易、張詠的詩,言語間多有詼諧之意,還用了“嗚呼”這種不敬的詞,終于惹得皇帝大怒,認為吳廷舉心懷不滿、沒有作為臣子應有的禮儀,勒令其退休。
至此,吳廷舉得償所愿,數十載官場生涯終于畫上了句號。
才德兼備 體恤民艱
回顧其人生匆匆數十載,吳廷舉真的是一個又“作”又“懟”,性情乖戾的人嗎?《明史》也給出了答案,其實并不是這樣的。
據《明史》記載,“廷舉面如削瓜。衣敝帶穿,不事藻飾”說的是他身形消瘦,衣著樸素得近乎襤褸;“言行必自信,人莫能奪”說的是他言行自信,無人能撼動他的所思所想。
吳廷舉喜好薛瑄、胡居仁的學說,尊敬陳獻章,他居住的房屋低矮狹小,雖沒有田產,卻有萬卷書。吳廷舉去世以后,是總督姚謨為他辦理了喪事。在隆慶年間,他還被追贈謚號“清惠”。 
位于塘源兩廣交界處,吳廷舉墓地有一尊殘存的石雕像。麥朝樞 攝
吳廷舉為官清廉,生活簡樸,心系百姓,寄情書卷,死時貧不能殮。盡管如此,但從吳廷舉的詩文中可以感受得到,他的內心是平靜坦然的——《有懷》:我懷云山陰,楓林草廬孤。廬內書所見,穹然雙親墓。中夜何所聞, 數聲多哺鳥。一動劬勞想,淚雨濕蘼蕪。世孰知苦心,仰天真茹荼。無以慰岑寂,短吟寄區區。
在遭潘忠與劉瑾奸佞之徒攻訐鋃鐺入獄時,吳廷舉就寫了《系刑部示藎臣弟》一詩:萬里間關作楚囚,半生辛苦為誰謀。傾危九死過蘇軾,患難相扶賴子由。心事仰祈天日照,話言敢望史官收。更有一事為君累,葬我云山山上頭。 在收錄于《蒼梧縣志·學校志》的《立志說》中,吳廷舉還寫道:君子所就之大,未有不由于志之大者……有不能至者,必其志之未定也。志之未定者,汛然而思,率然而行,忽然而罷,茫然而無所報者也。可見,他在人生與仕途中的選擇,是決絕且極具個性的。
除此以外,《明史》中還插敘了一段吳廷舉在太學讀書的故事,字里行間充滿溫情。吳廷舉像對待兄長一樣對待同窗羅玘,羅玘得了痢疾,仆人都死掉了,吳廷舉還熬藥喂他,更背他上廁所,一晝夜就要往返“數十次”。羅玘曾對人說,是吳廷舉把他救活了。
梧州市歷史文化研究會名譽會長陳侃言認為,吳廷舉在梧州籍人歷朝為官之品階高者,可謂是最出色、最有節操、最有戲劇性,也最為朝野稱譽的一人。吳廷舉去世后,勒令其告老還鄉的嘉靖皇帝不計前嫌,頒諭祭吳廷舉:“胡(為何)一老之不遺,嘆哲人之永謝……”并詔命有司按朝廷大臣規制隆重致祭。過了兩年,再頒祭文。由此可見,嘉靖皇帝對吳廷舉的君臣之情很是深厚。
陳侃言分析認為,吳廷舉雖然才德兼備,體恤民艱,卻連番辭官告退的一個重要原因,是他深深地厭惡朝廷里宦官弄權當道。在《系刑部示藎臣弟》一詩中,吳廷舉更是自比蘇軾、蘇轍兄弟之情,表現了寧死不屈的決心。他返鄉回梧開辦東湖書院,義教紓學,更體現了他桑梓瀝盡的最后一腔赤子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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