麥坤 文并攝 離開南寧市區30多公里,就到了揚美。途中多走在縣道或鄉道上,道路兩旁是田野、樹木,間或見到小山丘,與久居外地偶爾回到家鄉小鎮的感覺,如此的一致。 而揚美,也確如家鄉般親切。 穿花拂柳,感受揚美時光之慢 我們先是遇到親切的楊阿婆。阿婆戴著尖頂三角形越南笠帽,滿是皺紋的臉上全是和善的笑容,走到我們車邊,叫我女兒“妹妹”,恍惚間如聽到外婆喚我“阿妹”,親近的情愫頓生。楊阿婆是揚美古鎮的“牛車導游”,也就是向游客出租她的牛車,由她趕車帶著游客游揚美。女兒饒有興趣地看著阿婆的牛車,那是一輛套著一頭黃牛的小小篷車,車艙內兩邊各有三張小凳子。女兒對黃牛有些怯怯然,細細聲問它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楊阿婆代黃牛答道:“我叫紅毛,我來拉著你們游揚美呀。” 坐在楊阿婆的牛車上,一搖一擺地,穿花拂柳間,我們開始穿越揚美曾經喧囂如今靜謐的歲月光陰。 阿婆說,宋朝就有了揚美。揚美很漂亮,三面環水,因為有一條左江從這里流過,可以跑船,揚美人又很會做梅菜、做豆豉、做醬油,有錢的人多起來,揚美的大屋就多了,又出了舉人,人們都說揚美風水好呀。阿婆一路說著,牛車已經進入揚美的街道。 揚美的街道,是深情款款的街道。從街口往里看,蜿蜒曲折,不知通往哪兒,只覺得沿街道走下去,就可以走進夢里家園。街面上平整鋪著不規則的青石板,石板表面光滑,返照著明亮的天光,光線勾勒著街道兩旁青磚房的翹檐、瓦脊,予人時光悠然、此處何處之感。從屋旁橫斜伸出的花枝,以及坐在屋前檐階上擺賣梅菜豆豉、抑或只是閑聊家常的老人,靜靜地傳遞著歲月的美好與安然。牛車緩緩行進在街上,輕微的“轔轔”聲,輕微的搖擺,幾欲把人搖入一場夢境,在夢里,與那個穿著紫丁香衫裙的過去的自己相逢。 阿婆說,揚美有八條街,巷子更多,每條街和大多數巷子都有自己的入口門樓,她當年出嫁的時候,從娘家嫁到隔兩條街的夫家,穿過三個門樓就到了。說話間,牛車停下,阿婆說,面前這條街是揚美曾經最熱鬧的街道,叫金馬街,因為連著碼頭,當年車水馬龍,做生意的、運貨的、趕集的,都最熟這條街。站在金馬街上,我細細打量這曾經的揚美商業和集散中心,這是一條地勢逐漸向下的街道,一節一節的石板仿佛流動著,流向街盡頭的門樓,那圓拱門蓋黑瓦脊的門樓,門額上四個字是“金馬碼頭”,被旁邊小樓上密密伸出的三角梅花朵襯托得分外鮮明。街道兩旁的商鋪已轉向餐飲旅業為主,那鱗次櫛比的“河鮮餐館”招牌,繼續著街道與左江水千絲萬縷的聯系。從門樓穿行出去,開闊的碼頭已在眼前,左江從碼頭前一碧而過,船帆點點,載著外來的人們回味揚美曾經的水上繁華。 臨江街上,感受揚美建筑之美 被碼頭邊一棵巨大的榕樹吸引著,走向榕樹下,走近一道石板臺階,臺階頂上一座白色門樓,在仰望的視線中,瞬間傾倒了我的心。那是一座仿佛與揚美的青磚瓦房、石板街道有著疏離感的門樓,羅馬柱兩邊支撐,拱形門上有半圓繁復的線條與裝飾,門額上一個凹進的方形,嵌有“臨江街”三個黑色繁體字。看來,左江水不僅給揚美帶來財富,還帶來了外來文化,已經在揚美刻下了深深的印痕。 
被稱為“明清一條街”的臨江街門樓。 被稱為“明清一條街”的臨江街,在揚美,是一條有著標志性意義的街,記錄著揚美曾經的經濟與文化繁榮。在這條街上,有保存完好的明清民居,具有揚美建筑代表意義的五疊堂、舉人屋,也在這里,與揚美的另一處名聲在外的老房子黃氏莊園一起,形成揚美獨具特色的建筑之美。揚美的老房子,明代的以全木結構呈現,整幢房子木榫相連,無須一顆鐵釘,至當今,木梁木柱木桁條,除新上過漆,基本還是原貌;清代以后,已是磚木結構,與如今鄉鎮舊有民居相差無幾了。而庭院深深的五疊堂、黃氏莊園和舉人屋,則多方面表達著當時精湛細致的建筑藝術。五疊堂、黃氏莊園的五進三進獨立院落,一色的青磚鋪地、磚石柱墻、黑瓦屋頂,中廳邊房,左右廂房,對稱規整,井然有序;門頭、屋脊、柱頂、檐下、窗格、中堂,多有雕刻、拼接木質工藝裝飾,瓦檐邊的瓦飾,造型精美,圖案繁復,據說有清道光年間存留下來的,令人驚嘆;第二進廳堂多設有神臺神樓,供奉著祖先牌位,牌位前供品新鮮,顯示后人孝心之虔。楊阿婆說,這些大屋砌磚的漿料用石灰和糯米漿和成,很堅固,有客人說還可以聞到糯米香。 
揚美到處可見石磨、陶甕,是制作梅菜和豆豉的工具。 置身揚美,常常懷疑時光已然停滯。一應房舍屋宇,每條古舊街巷,都有揚美人很日常地生活著、勞作著。走進每一個院落,都有陳年的石臼、石磨、石碾、陶缸、陶甕錯落放置,展示著這里民間的主業,依然是制作梅菜豆豉;步入黃氏莊園,出來迎接你的有黃阿婆,她和家人依然居住在這里,每日為祖宗牌位上香,在青磚院落內砌筑的青磚鏤空十字格花壇里,種植叢叢月季,開滿紅色花朵,在通往后院的幽深巷道里,擺上幾個花盆,盆內朱頂紅開得正盛,照得青磚明媚,時日生香…… 
青磚院落內磚砌的十字鏤空格子花壇。 走下牛車,告別“紅毛”,告別楊阿婆,也就告別了揚美。只是,揚美的街巷、房舍、印著苔痕的青磚、悠長安然的時光,已連接成一曲婉轉的旋律,長久地,流淌在我的心底。 |